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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十五)

(二十五)

人没有梦想,和咸鱼又有什么分别?话是这样说,一般人又能为梦想付出多少东西呢?你愿意为梦想付出什么?仅仅是努力可不够。任何人都会努力,农夫会努力,司机会努力,环卫工人也会努力,但是我想他们的工作并不是他们当初所追逐的梦想。

欧阳琰焱,她能为梦想付出的,绝不仅仅是『努力』二字。

正像她说的那样,她的人生只有朝前跑一条路,无论前路是什么,她都只能义无反顾的跑下去,然后享受这段路带来的痛苦与快乐。

旸阳来到学校之后的第二天,我发现欧阳琰焱没有出现在班级。

——

父亲听说我和小谦被停课的事情,难得的对我说『这有我的责任,明天你们就回去上课吧』。让小谦对父亲的形象大为改观。

结果好不容易回到了学校,早上班主任点名的时候,发现欧阳同学没有来。

『小谦同学,欧阳琰焱去哪里了?』

『不知道。话说,为什么问我?』

『一个女孩子不见了,不问你问谁!』

『问我才奇怪吧!快给她打电话啊!这所学校连老师都这么脱线吗!』

倒不如说,因为是你的老师才脱线吧。

班主任从包里翻出班级通讯卡,正要给欧阳同学打电话时,头顶传来学校广播的声音。

先是一阵嘈杂,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。

『你不要无理取闹。』

接着是一个女孩的声音。

『我认为这是相当合理的请求!』

『在体育老师那里闹完以后,又跑到我这里来吗?』

班级里一阵骚动,连我都听出来了,那个说话的男人是杨校长,而女孩则是欧阳同学。

『就算是特别项目也好,为什么男女不能同台比赛!』

『体育组难道没有和你说明吗?运动会的比赛项目都是安排好的,多余的项目会打乱计划...而且,学校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学生做这种事。那次升旗仪式上搞得什么表白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,要不是那个男生的父亲出面,早就把他开除了。』

听到外人这么说,我还是觉得非常惭愧,再次感觉到自己依然在依靠着父亲。

不过校长会说出这种话,一定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被广播了吧?校长室应该是没有广播的,从来都是他用广播通知别人,没有别人广播通知他。

坐在我后面的小谦突然站了起来,然后对老师说了一句『我想去洗手间』就跑了出去,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冲去校长室。

我该怎么做?

我完全不知道欧阳同学这么做的用意,和她在想什么。

一片混乱的我只好坐在椅子上听下去。

『总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,别再浪费我的时间,赶快给我出去,否则下次就学生处见。说到底,男生和女生有什么可比的?』

『校长认为女孩子天生就比男生差吗?』

『别曲解我的意思!女生的体能不如男生,这是公认的,就算让女生和男生同台比赛,也只是让别人看笑话罢了。』

『会说出女生不如男生的人才是笑话!凭什么我们女孩子就跑不过男生?只看数据的话什么也证明不了!』

『这位同学,注意你的身份!』

『您才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!身为一个校长,您应该对学生一视同仁才对!』

『男女本来就不平等,我不怕把话告诉你,我认为男人就是比女人强!从古到今都是这样,现在的社会也是男性社会,别说是体育了,就算是其他方面女人也比不上男人!』

不得不说校长这几句话有失身份,不过也算符合他平时给别人留下的大男子主义形象。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话在一个文科学校被广播出来,而这个学校的学生80%以上都是女性。

班里已经不止是骚动了,而是骚乱。

『校长凭什么这样说!一个演讲还要别人写稿的笨蛋雄性动物,也配说我们无能?』

『男人才是笨蛋!用三条腿思考的下等生物!』

『一定要校长公开道歉!』

大概是广播终于惊动了学生处的人,广播里传来开门的声音,接着另一个男性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。

『杨校长!你在干什么!』。

『主任?你怎么来了?正好,快把这个学生给我带到学生处去,她在这里和我胡搅蛮缠,非要让运动会增加男女混合的田径比赛。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。』

『先别说这个,你刚才的话都被广播出去了!』

『啊?』

杨校长发出了呆呆的声音,我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张猩猩般的脸怎样露出痴呆的表情。

『只要开了远距离拾音,再把手机放到桌子上,就可以把你的声音传到广播室。』

欧阳同学冷静的解释,同时广播里的声音消失了,大概是手机被强行关闭了吧。班主任一脸无奈的坐在讲台后面,完全没有要制止学生暴动的意思。眼看着群情激奋的学生就要冲出教室,直奔校长室,广播却又被打开了。

这次传出来的是一个迷人的女声。

『大家好,我是刚才那位同学的朋友,不,应该说是战友。』

只能用美丽来形容的嗓音似乎具有平静人心的力量,我相信整个教学楼都渐渐安静了下来,至少我的班级里刚才还想要去烧死校长的女生们都静了下来,目光全盯在广播音响上。

想来也是,只有一个人的话没办法广播出校长的声音,必须有一个人负责去挑衅校长,另一个人负责守在广播室里。

在那里的就是旸阳。

『我想大家都听到校长的发言了吧?他说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,女人比不上男人——要是因为这种话生气,你们就输了!』

充满气势的发言蕴含着让人颤抖的自信。

『女人不如男人这种事情,身为女人的我,从来都没有想过!那不过是大男子主义者用来安慰自己的可笑借口!可是,听到有人用这样愚蠢的话来侮辱我们,难道这是可以忍耐的吗?』

『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回击!那就是证明女人要比男人强!就用校长口中女性最不擅长的体育,用事实来扇他一个响亮的耳光!』

...还真是像她会说的话啊。为了达到目的,居然绑架了全校的学生。话说到这个份上,就算本来不想支持欧阳同学的女孩子,也不得不反对校长了吧。

一旦事关尊严,人就会格外认真。

话说回来,小谦去哪里了?

『喂喂,说完了吗?我这里快顶不住了。』

广播里又传来一个毫无干劲,光是听上去就觉得快睡着了的声音。

『是男人的话,就给我把门顶好啊!外面不就是区区几只老师么!』

『刚才你还把男人说的一无是处!这就是便利主义吗!只要对你方便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吗!』

『同胞们,看见了吗?这就是男人的丑态,怎能允许这样的低等生物侮辱我们!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了!必须让校长知道他的错误!』

两人的互动让班级里响起一阵笑声,缓解了刚才的紧张气氛。我想班上的同学一定都听出了那是小谦的声音吧。

不知不觉间,班上的同学都纷纷把视线投向了我。

是在期待我说些什么吗?

一定要说的话,应该是『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啊!』。先不说外校的旸阳,小谦和欧阳同学可是还要在这所学校度过一年的时间,惹火了校领导的后果他们也知道吧?更何况小谦最近惹得麻烦已经够多了,这次可能就不止是停课那么简单了。

虽然心里在想着这些事,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,鞠躬。

『请大家支持欧阳同学吧!』

支持...我。

『好不容易来到上津高中,好不容易度过一次十八岁,难道不留下些能回忆一辈子的青春物语吗!』

我想,这就是欧阳琰焱口中的青春吧。

——

『作战,大成功!』

『成功个球!结果害的琰焱也停课了不是吗?还连累了我和苏秋一起被罚,好不容易才回去上课的!而且这次苏秋什么都没做。』

『不能这么说,事情因我而起,我想校长也是知道的。』

放学后,我们再次聚在轻音部活动室讨论你白天的事情,旸阳也出现在了活动室里,我开始怀疑她有没有好好去上课。

『说起来,旸阳没问题吧?校长应该会联系你们学校吧?』

『我趁着小谦拖住那些老师的时候翻墙逃跑了,今天也早就和学校请了病假。就凭几个老师怎么可能抓得住我?我可是从幼儿园开始就会翻墙逃课的人。』

『说的很光荣一样。』

『整天请病假逃课的人有什么理由指责我?』

两个半斤八两的家伙开始互相人身攻击,其实他们经常一起逃课去图书馆和江边,这件事在我们那一届还传为佳话。

『总之,结果好就一切都好。』

在广播事件后,校长可能觉察到自己的失言,主动提出要增加一项男女混合的田径比赛项目。我想这主要是考虑到一些女学生家长的实力可以让他被扫地出门吧。

『这也要感谢同学们,没有他们的话,就变成你和欧阳同学所唱的独角戏了。』

『说到这个,还真羡慕你们有这么一群热血的同学呢。』

旸阳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。

『我那所学校啊,非常的现实。我们的青春都被我们自己否定了,尽管仍然有一个奋斗的目标,可却不知道那究竟是别人给我们的目标,还是自己的目标。』

『我觉得你不是那么无能的人。』韩凛泷皱着眉,用困扰的声音说,『这次事件的风头都让你抢光了,让我都没有表现给小谦看的机会呢。』

『喜欢上这个男人会受伤的,不光翅膀会折断,连心中的火焰也会熄灭。』

『我可没有说过我喜欢他,请不要妄下定论。』

『抱歉,是我想多了。』

两人之间仿佛爆出激烈的火花,一旁的馨钒钕露出受不了的表情,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机。

总觉得缺了点什么。

少了一个充满朝气的声音。

事件的主角,欧阳琰焱。她坐在窗边的板凳上,出神的望着外面的天空,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磁铁般吸住人的目光。

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,一言不发的看着她。

欧阳同学慢慢的转过头来。

『小谦,苏秋...我们做了啊。』

『等一下,这个听起来很糟糕的发言是怎么回事!?』

『可是,一想到自己做过的事,就像心里藏着一团火焰一样,兴奋的不得了。每个孩子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反抗学校吧?就像梦想成为勇者去打败魔王,和校长对抗的我,也算是无愧于自己的青春吧?』

『这种事...不是当然的吗。你可是过着比其他人热血十倍的青春啊。』

『那就好。』

她露出悲伤的表情,让人不忍直视,却又不舍得把目光移开。

『那样就好了。』

代替不知所措又最笨的我,旸阳走了过去,温柔的把欧阳同学抱在怀里。

『没关系的。就算以后会为了今天做过的事情后悔,也没关系。人活着就免不了要后悔,不惧怕后悔,勇敢面对才是光辉的人生。你身上有其他人所没有的热情,那种只会坐在椅子上,装出一副无所不知样子的蠢男人,永远无法理解奔跑在大地上的你。』

『恩。』

欧阳同学发出快要哭出来的声音。

——可是这样就结束了吧。

——我亲手结束了自己的青春物语吧。

——以后的故事,就和我无关了吧。

我仿佛听到她如此哽咽道。

她把我推向小枫,而自己则离小枫越来越远。已经快要到五月份了,小枫能留在上津高中的日子越来越少,到了六月,已经被以体育生身份被保送的她就不必再来学校上课。

那时和小枫只是学姐学妹关系的欧阳同学,就再也见不到小枫了吧。不光是暂时见不到,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。

旸阳抱着欧阳同学转过头,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。

身为故事主角的我,又能做到什么呢?

也许只有这样了吧...

『欧阳同学,请你教我怎么跑步吧。』

『恩?』

『如果这样下去,小枫大概会忘了你。』

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我觉得我自己也快哭出来了。

口不择言就是这种情况吧。

『你们只是同一个社团的学长学妹不是吗?凭着这样的身份,你让小枫怎么能记住你?你的青春物语就是这种会被随便遗忘的东西吗!』

『那要怎么做!故事已经结束了!我已经没有办法了!』

欧阳同学把头用力埋进旸阳的怀抱里,自暴自弃的吼着。

果然,她还是不希望就这么与小枫分离。

『所以来教我跑步吧!小枫曾经说过,你的天赋要比她还要好。如果你来训练我的话,说不定我还有机会,如果我能跑赢小枫的话,你作为打败了她的人,一定会被记在心里吧!无论过了多久,不服输的她都一定会记得曾经有个学妹把她打败了!』

『怎么可能...怎么可能跑得赢学姐啊,连我都没办法跑赢她...』

『区区一个不可能而已,这种东西怎么能阻挡我们的脚步?就算是撞到了南墙,也不能回头,给我推倒它继续走啊!』

我像个小孩子一样说着无比幼稚的话,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。

『你的青春还没有结束呢!把头抬起来!你如果憧憬着小枫的话,就不要做一个只会埋头哭泣的女人!想想如果是小枫的话,她会怎么做吧!』

『哪有人能变成她啊...』

欧阳同学擦了擦眼泪,从旸阳怀里抬起头来,哭花了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
『不过你说的没错,哭泣太不符合我的角色设定了!我这样的人,就该一直笑到故事最后才对!热血角色赛高!整合了学妹、单马尾、体育系少女这三大要素的我,简直就是热血角色的代名词啊!热血万岁!就算跑不赢,也要让学姐大吃一惊!』

『没错!就是这份劲头!』

『决定了!从明天开始,我会带着你和小谦进行冰天雪地三百六十度地狱大特训!』

『决定了!』

热血沸腾的我们似乎完全无视了莫名其妙被提到的某人。

『为什么还有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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